摘要：直播间里骗子们的套路，快手平台早就心知肚明。
直播领域的乱象与喧嚣还在以一年一度的频率被曝出，今年央视3·15晚会曝光了快手上以“儿子们”为代称的主播门——他们通过编造一场场苦情戏，塑造“做好人、做好事”的形象，在获取老人们的信任后兜售产品。
这样的故事听起来并不算太离奇，次品、假货都是老话题，而在欺骗中老年人这件事上，相信大家也都听说过关于保健品销售在一次次端茶倒水、逢年过节上门送礼之后，让老人们心满意足地下单的故事。
而且，直播作为如今流量的一大入口，其中的商业机会足以吸引最想要赚钱的那拨人进场，包括了聪明又努力的黑产。
但还有一些问题是更值得探讨的，作为这些主播赖以生存的平台，类似的闹剧为何总在快手上演？而这些古老的骗术又是如何在独特的社区文化里持续成长？
谁来管管直播间里的“儿子”们？
老网民们其实都清楚，只要有流量、有注意力，就会有生意，只要有生意，就会有人布置陷阱。只是在今年315之前，多数人可能并不清楚短视频平台上的苦情戏原来可以如此专业且高效地抓住中老年人的眼球，骗取“父母”们的感情，然后“含泪”掏空了他们的钱包。
这种骗局说起来也非常简单，利用中老年人闲着无聊爱听故事、同时还极有同情心的特点，演绎各种煽情故事，在吸引来流量之后，趁眼泪未干，开始推销药物，让中老年粉丝们以动辄几百元的价格买下几乎没有成本的“神药”。
315记者在暗访时发现，这类主播们都有一套完整的直播流程，其中包含了写剧本、找演员、称呼老人为“老爸老妈”，表现得比亲生儿女还孝顺。在直播间的背后，主播与各种“神药”供应商达成合作，一套直播间售价99元的“神药”生产成本仅1.2元，其中有80元的利润被主播拿走。这样的生意，仅一个供应商就表示“少说卖出去一两千万盒了”。
与其说这是新骗局，倒不如说是传统行业的骗术在短视频领域逐渐流行。去年是直播间美女情感诈骗、翡翠骗局，今年又冒出了中老年人苦情戏骗局，正是借由短视频平台高效地传播，骗子利用推荐算法来更精准地匹配目标人群，效率也得到了极大提升。
在这个过程里，平台是清楚这个套路的，而且很早就知道了。
早在2021年，抖音和快手曾相继发布公告，称对卖惨带货、虚假宣传的账号进行处罚。2022年，快手在在重点治理方向中明确提到“禁止以虚构剧情进行虚假营销或兜售虚假产品”。
但结果我们也看到了，情感主播诱导老年人消费的问题不仅广泛存在，在行业内也称不上是多大的秘密。
在315做出相关报道之前，快手头部主播辛巴就率先在直播时直接点名了快手上“ 四川可乐”“太原老葛”“清河李哥”等多位主播，称他们通过编排剧本骗老人在直播间下单。
这里提到的“四川可乐”也是一个绝对的头部网红，以超过3800万的粉丝数量自称“情感主播第一人”，但这样的成绩居然是以在直播间里常年平价兜售“传家宝”获得的。
在辛巴高调喊话之后，包括“四川可乐”在内的多个直播间被平台封禁。但在这之前，“四川可乐”甚至凭借着出色的直播带货战绩，一度在2022年快手直播星光盛典上被封为年度总冠军。
互联网从来都不是一片净土，乱象的治理从来都是一个平台与灰产之间来回拉扯、博弈的过程。虚假销售问题却持续至今，背后指向的不仅是一个平台作为运营方的治理水平，更重要的是治理意愿的问题。
就拿“四川可乐”来说，在刚过去不久的2022年12月，快手曾因“售卖三无服装”对其作出封禁7天，罚款9万余元的处罚。
这种 “罚三杯”的蜻蜓点水之举，似乎丝毫未对“四川可乐”造成影响。直至315曝出后问题被大范围关注，“四川可乐”直播间才被封禁。
再说到辛巴，虽然率先炮轰了“直播间的儿子们”，但此举的目的很难单纯用“为民除恶”来解释。作为最头部的主播，辛巴的各个媒体账号上，“农民的儿子”也是最常出现的标签。
换句话说，辛巴炮轰其他直播间，最终的效果依然是为自己建立“好儿子”的人设。实际上，快手上的这些“儿子们”可谓殊途同归，谁也别说谁。
再往深了说，这一系列闹剧指向的仍然是快手的老铁文化——这才是“直播间的儿子们”能够持续存在的深层原因。
“老铁”链条无解，快手难下“狠手”
我们再试图从社区、商业的角度理解“直播间儿子”背后的原因。
快手平台在成长过程中靠着乡土文化和地域特色吸引了一批忠实的“老铁”用户，来自不同地区的粉丝在一个个短视频和直播间里找到了各自的群体认同，最终形成了平台特有的“老铁文化”。
相比抖音平台更重注用户与内容的连接，快手的老铁们更看重主播本身，这带来了极强的社区活跃度，也是成就快手的核心之一。
正因为如此，“直播间儿子们”不断在快手中成长壮大，在被“直播间儿子们”观念灌输下的“老铁们”不断适应并依赖这种网络环境。而互联网的数据标签和算法，又不断将“直播间儿子们”继续推送和灌输给新的“老铁们”，让这个群体如同滚雪球一样不断扩大，源源不断成为“直播间儿子们”的收割对象。
快手在2020年上市前提交的数据显示，当年前三季度快手电商平均复购率超过65%，老铁们反复购买最终合力为快手贡献了2041亿元的GMV（商品交易总额）。
这意味着，维护直播间的情感纽带不仅对于主播重要，对于平台和上市后的财报表现也同样重要。
这种老铁文化对平台形成了绑架，辛巴就是最极致的体现。
只要随手看一看关于快手的报道，就会知道辛巴作为平台内的绝对头部主播，一直是“口无遮拦”的刺头，辛巴所塑造的草莽英雄形象深入老铁们心中。
在2020年12月，辛巴因涉及销售假燕窝被快手宣布封停账号60天，辛巴旗下的27名主播也被封停15天。但老铁们对“假燕窝”一事似乎不为所动，封禁反倒带来了“虐粉”效果，辛巴出面道歉后，粉丝量不降反增。
当时的报道提到，快手官方考虑过封停辛巴直播间，但最终没能痛下狠手，当时的背景是，2019年，辛巴的带货直播GMV占据了快手的近1/3。
辛巴身后的老铁成就了他的电商神话，无人取代的地位也让快手在面对辛巴上窜下跳时有苦难说，双方的拉扯一直持续至今日。
享受过“老铁文化”带来极速增长的辛巴，虽然有着和所有“直播间儿子”们一样的过去，但并不妨碍他现在有了底气和快手掰手腕。辛巴用自己数年的经历为快手的主播们打了个样儿，让“直播间儿子”都意识到：快手平台对他们只能是既爱又恨——爱他们带来的流量，恨他们可能让平台进入到更严格的监管之中。
于是我们看到了类似的事情在反复上演。最近曝出的“直播间的儿子们”，涉事的主播也大多也不是初犯，多数是被关了又犯，犯了又关，和平台一直“躲猫猫”。
一方面是老铁们对主播的热情，以及由热情带来的慷慨下单和复购，由此让平台产生GMV；一方面是明知“直播间的儿子们”正在触发红线，得以让老铁们对自己更具有黏贴更依赖。快手在扭捏和艰难的选择中，依然无法下得了狠手，最终，“直播间的儿子们”将在快手获得了最持久的生命力。
说到底，快手，成于“老铁”，也陷于“老铁”，无法自拔。在这个生意中，这些直播乱象，成为快手获取收益的源泉，换句话说，快手为这些乱象提供了温床，成为了一个链条上的分赃者。
内容来源： 间距
作者：大房
